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岁月留痕

而那过去了的,就会成为亲切的怀恋

 
 
 

日志

 
 

沉迷  

2016-11-13 12:05:51|  分类: 默认分类 |  标签: |举报 |字号 订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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筱燕秋还是坐在那把椅子上,画了嫦娥的脸,眼睛却一动不动,盯着排练的春来。

剧团用来排练的大教室眼看着空了下来。传统名戏《奔月》得以再次上演,全团上上下下的人高兴用功不假,可像筱燕秋这么狠的还真没有。筱燕秋算是剧团里演《奔月》的第二代嫦娥。可这嫦娥真算是带着一身广寒宫的凉气,剧团里演嫦娥的青衣,要么是生不逢时戏还没上台就被撤了下来,要么就是骄傲乖张人缘不好。筱燕秋多少算是后者,不然也不会因为一气之下拿开水泼自己老师的脸,被罚下舞台,弄得自己荒废了大好青春。可惜了乔团长因为她“黄连投了苦胆胎,天生的青衣料”破格提拔的一片苦心。

大教室里还在练着的春来是筱燕秋亲自挑选出来的接班人。小姑娘最开始在戏校学的是花旦,硬生生被隔壁班的筱燕秋老师拽进了青衣的队伍。春来人长得水灵,要模样有模样要身材有身材,真要是唱了花旦,将来转行作主持做歌手肯定前途无量。偏偏她被筱燕秋看上了,隔三差五给她做工作,动不动就用什么天赋艺术之类的词唬春来。春来到底是年轻,没见过世面,听筱燕秋最后把话说到“你不让我当你老师,那你当我老师总可以了吧”的份儿上,也就半推半就入了青衣行。可春来脸一画、戏服一穿、水袖一挥、嗓子一吊,活脱脱就是年轻时候的筱燕秋。外人也不得不服。

嫦娥分A、B档,要两个青衣轮流着演。筱燕秋资历老、这么多年嗓子功夫也没荒废,本来是妥妥的A档。只是岁月不饶人,到底是四十的人了,最近身体又不太好,练的时候破了几次音,就主动提出让春来当A档,自己甘当副手。乔团长刚听到这话时差点把还没咽下去的一口茶喷了出来。这筱燕秋是年纪大了转了性了?知道顾大局、提携后辈了?早知如此何必当初啊,这女人不是自作自受嘛。乔团长破天荒当面表扬了筱燕秋,筱燕秋倒是没故作姿态谦让,不过也没什么高兴的表情。可谁想到,自那以后,筱燕秋却是往死里督促春来练戏,每天练到很晚不说,还像从鸡蛋里挑骨头一样挑春来的毛病,训斥春来的嗓门比别人练戏的声音都大。背地里就有人嚼舌头:“想传出个‘严师出高徒’的名声都想疯了,小心别过了火候――熬糊了”,素日里和筱燕秋关系还过得去的人也没办法反驳。

“错了错了!平时是怎么教你的,都听到哪儿去了!”偌大的教室只剩下春来和筱燕秋两个人,筱燕秋的声音回荡在教室里,显得更苛刻了。春来没法还嘴,筱燕秋到底有经验,比自己多唱了快二十年,在她面前,春来还不是只有忍气吞声的份儿。但这几天筱燕秋确实很没有耐心。说实话,两个人都心知肚明,这年头能听出个好坏的人寥寥无几,还不是看谁年轻谁漂亮就给谁叫好。要是别的戏筱燕秋也就睁只眼闭只眼了,偏偏这《奔月》不行。筱燕秋因《奔月》走上舞台、成了名,又因为《奔月》遭了罪,这春来都知道,因此格外用功,也尽量顺着老师的意思来。可这样还是满足不了筱燕秋。春来知道筱燕秋主动放弃了A档,所以尊敬老师的感情是有,感激之情也不少。老师肯栽培自己,那是把自己当成了角儿,那是知遇之恩。春来虽然年轻,这点道理还是懂的。可老师自从表示愿意捧自己当嫦娥,好像就处处看自己不顺眼。以前教戏要理论有理论要示范有示范,春来悟性也不差,最多教两遍、春来回去再练两遍,老师也就让过了。这几天练戏,老师总是喊错,又不说个所以然;骂出来还好,就怕自己一直唱,老师阴沉着个脸坐在那儿,一句话也不说,到后来连偷看的心都没了,声音也哆嗦了,越练越不行。

筱燕秋终于忍不住了,沉着个脸,一下子从椅子上站起来,快步走到春来背后。右手猛地把春来的右手肘往上一托,左手抓住春来拈着兰花指的左手手腕往里一拽,一下子把正在以袖掩面准备运眼的春来吓住了,一江春水一样的眼睛也冻在了那里。“你看着我!”筱燕秋几乎是在春来耳边喊了出来。春来从卷起的水袖中畏畏缩缩探出脑袋,眉眼却添了几分愁韵,更像哀怨的嫦娥了。大概筱燕秋也意识到了自己的无理取闹――自己站在春来身后,春来难道还能扭着脖子看自己吗?于是身子往春来背上靠了靠,带着她转身朝向了墙上的落地镜。筱燕秋比春来高半头,越过春来的肩,镜子中出现了一左一右两个嫦娥。时间的流逝轻易感觉不到,一旦有了对比,就好像欠的债,利滚利压到自己的心头。以往看春来练戏,筱燕秋偶尔会对着春来纤细的腰肢和丰满的胸脯失神,想想自己是生过小孩儿的人,腰也粗了,连乳房都有点下垂了。现在对着镜子,虽然是化了妆,下垂的眼角和额头嘴角的皱纹却掩饰不了。筱燕秋一下子泄了气,居然僵在了那里,留下手足无措的春来暗自心惊胆战。

筱燕秋觉得自己一定是这几天太劳累,教室里光线又暗――天窗外夕阳快要寿终正寝,不然自己怎么会眼花、从镜子里看到从上到下三个嫦娥呢?筱燕秋在中间,春来在下边,那么像自己抱着春来一样抱着自己的那个嫦娥,妆容下又是怎样的一张脸呢?筱燕秋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把伸出去纠正春来动作的两条纤细的手臂挪到了春来的胸前,松松垮垮地环抱着春来,却有股看不到的力量在里边,她的腹部紧紧贴住了春来的背,她们都心知肚明,春来是逃不掉了。筱燕秋没穿戏服,黑色的毛衣袖子如同两条蟒蛇,挂在春来的脖子上;而抱着筱燕秋的那个嫦娥,穿着和春来一样的戏服,两条白色的水袖搭在筱燕秋胸前,像条白练,想要勒住筱燕秋的脖子。如果她那样做,筱燕秋知道自己将必死无疑,因为她对着这个嫦娥毫无招架之力,只能束手就擒。筱燕秋不认识这个嫦娥,但她却能感到一种莫名的熟悉。那是自己的老师?怎么可能,那个把嫦娥演成李铁梅的人根本不是自己的老师。那她是年轻时的自己?也不像,筱燕秋对自己还没那么自信,因为抱着自己的这个嫦娥,即使不用做任何动作、发出任何声音,你就能知道她是嫦娥――真正的嫦娥、完美无缺的嫦娥。自己一直追求的嫦娥,怎么会突然出现在自己眼前呢?是来讥笑她筱燕秋韶华已逝还要出来丢人现眼吗?可她明明抱住了自己啊,那不代表她已经承认了自己吗?可自己已经将嫦娥拱手送给了自己怀里的春来。春来年轻漂亮,这几年跟着自己,硬功夫也绝不差,嫦娥为什么不和自己一样抱住春来、甚至把自己推到一边直接霸占住春来呢?或许只有自己能看得到这虚幻的却真真切切的嫦娥,而春来只能看到作为老师的自己吧。

筱燕秋沉迷了。她好像全然忘记了怀中的春来,在原地踱起了步转起了圈――还是戏台上的路数。她的嘴里好像在唱着戏词,却没有任何声音,呼出的气吹得春来的耳垂发痒。春来如同忍受着百爪挠心,额头上渗出了细细的汗珠,脸颊也映着最后一点夕阳的余晖,开始泛出红晕。筱燕秋的手、手臂化作了细沙,在春来的身前缓缓流下,扩散开来,就像一片落叶降落到平静的水面,寂寥无声,却激起层层涟漪。春来的脖子使劲儿往后仰,两张嫦娥的面孔交织在了一起。妆容背后是两双失神的眼睛,在嫦娥的注视下,失去了舞台上的烟波流转和妩媚动人,只剩下空洞的无意义的寻找和迷茫。春来急切想听到老师究竟在说什么,因为那无声的嚅嚅细语就像海妖的召唤,能让无数经验老道的水手迷失航向甚至甘心赴死。春来没有注意到,自己水袖的雪白,早已和老师毛衣的漆黑缠绕,仿佛绕着树干的藤蔓,扶摇直上,想要覆盖住老师的双颊,而她的脚步,已经和老师的脚步重叠在了一起,不知去向何方。当春来的耳垂不经意间触碰到筱燕秋的嘴唇时,春来浑身的骨头好像全部融化成了水,真的成了千娇百媚的水做的嫦娥,下一刻就要飞升到已经出现在天边的硕大的月亮上去了。春来忘记了作为自己老师的筱燕秋,此刻抱着她的,是一个女人中的女人、一个极致的女人筱燕秋。春来从没有任何时候比现在更想成为筱燕秋,进入她的身体、发出她的声音、做她所做、想她所想、爱她所爱、恨她所恨。春来想和筱燕秋成为一个人,春来和筱燕秋根本就是一个人――她们都是嫦娥。只是春来不知道,筱燕秋此时也是这么想的。

春来终于听到了筱燕秋迷蒙的声音:“你是嫦娥……你是我的……你是我的……”

春来不禁打了个冷战,仿佛入夜的寒气一下子从地面沿着双腿和躯干一直钻进了自己的心,一刹那心跳停止了,紧接着剧烈跳动起来。春来从梦幻中清醒了。她的双臂和背一齐施力,瞬间挣脱了筱燕秋,向教室外冲去。刚迈开两步,却又像想到了什么,忍不住停下来,侧身转向还保持着原来姿势的筱燕秋,带着哭腔、颤颤悠悠地说:“老师……别……别这样……”说完,就扭过身低下头,直到过了半分钟,才抱起身,重新冲出了教室。

用来排练《奔月》的大教室里,只剩下了筱燕秋一个人站在镜子前。镜子里,筱燕秋怀里的嫦娥飞走了,抱住她的嫦娥也随之消失了。她不记得她做过什么,她不知道她做了什么。几步外放着她在排练时监督指导下一代嫦娥常坐的椅子。筱燕秋想要挪动脚步坐到椅子上缓缓气,至少能扶住椅背有个支撑。可是她刚抬起一只脚,就已经倒在了冰冷的地板上,不省人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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